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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国《经济学人》(The Economist)专访左为教授:关注“不做事情”的风险

发布时间:18/08/30

2018年8月21日,上海。英国《经济学人》(The Economist) 杂志科学部资深编辑Geoffrey Carr先生对吉美瑞生创始人、同济大学左为教授进行了近两小时的英文专访。小编现场对部分对话进行了实录,让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先睹为快。


The Economist:  您关于干细胞和肺再生的研究是“中国原创”科技成果的代表,同时在欧洲也很有影响力。能否详细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一成果最开始的发现过程?


  从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开始做成体肺干细胞相关的研究了。当时我们主要是用流感来做研究,包括流感小鼠模型和流感患者的标本。我们发现流感虽然会造成肺部的大面积损伤,但损伤之后的肺脏结构可以在几个月之内完全修复。这让我们非常好奇:肺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细胞来执行这样强大的修复功能?经过大量的筛选和探索,最后我们锁定了P63/KRT5基因阳性的来自于支气管基底层的干细胞群体,做了很多动物模型方面的研究。回国以后,我们又用支气管刷检这个很好的方法,成功地从人肺里无创分离了肺干细胞。只要分离到哪怕一个肺干细胞,我们也可以在短期内把它扩增到上亿个,用于肺病患者的自体移植,帮助肺脏再生。


The Economist:  这个干细胞帮助肺脏再生的机理是怎样的?


 为:其实本质上这个再生是重现(recapitulate)了发育的过程。人类胎儿时期肺的发育就是从一根管子开始,首先是分支成了两根管,也就是支气管。接着逐级往下分,最后分了23级支气管,形成上亿个肺泡。整个过程都是干细胞在起作用。胎儿时期有些干细胞残留到成年体内,我们把它分离出来之后,再移植到体内,可以再生出新的支气管和肺泡。这个再生实验我们最开始是在小鼠上面做,后来又做到猴子和猪上面。


The Economist:  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干细胞临床试验的进展情况以及患者参与情况?


 为: 目前我们的合作医院在肺纤维化、慢阻肺和支气管扩张等几个适应症上开展了临床研究,是国家备案的干细胞研究项目。同时我们也在向国家药监局申报注册开展干细胞新药研究。最早一批治疗的4名患者是2016年4月入组的,到现在有两年多了。如今状况都很稳定,其中2位支气管扩张的患者改善很明显。现在每天仍然有国内外大量的患者想要加入临床研究,包括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先生都和我们联系过,希望介绍他的朋友过来治疗。然而医学研究是非常严谨的事情,我们在患者选择上是有非常严格的筛选标准的,不得不拒绝了很多请求。


The Economist:  那么您下一步的研究重点在什么地方?


 为: 除了继续推进肺干细胞临床研究之外,我们还关注许多其它方面的基础研究。其中利用食蟹猴模型开展的大动物研究是一个重要的方面。还有一个项目是对肺干细胞进行基因修改,使其具有抗感染的“超能力”,这样移植到体内可以形成功能增强肺。我们还从尿里面分离了肾脏干细胞,用其来再生肾单位结构,希望为肾衰竭的治疗提供一些新的手段。在生殖系统方面,我们也找到了子宫组织再生的机制。


The Economist: 众所周知,在过去的近十年里,中国的科学技术在多个方面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。这是否与政府的大力支持有关?作为科学家群体的一员您怎么看待这一问题,是否担心会牺牲科学家自由探索的精神?


 为: 我们国家有大项目集中攻关的传统,从“两弹一星”到青蒿素,许多成果都是这样突破的。在干细胞和转化医学领域,我们科技部有专门的重点研发项目来支持。列出最重要的问题,组织大团队集中攻关。的确,围绕具体问题攻关肯定会影响到研究选题的自由,但研究方法和手段还是可以是创新的啊。问题是如果大家都自由选题,那么肯定挑容易的题目来做。大家都去抢树上挂得低的果子,那挂得高的果子谁去摘?我认为新时代的科学工作者还是要勇挑重担,敢于挑战关键科学问题和技术难关。


The Economist:  对于近期一些突破性的,同时带有一定争议性的科技成果,比如像人类胚胎基因编辑这样的,您如何看待?


 为: 纵观科技发展历史,重大的突破性的成果几乎无一例外地从诞生之日起就伴随着争议。抛开一些利益冲突的因素不谈,更多情况下人们总是倾向于关注“做事情”的风险,而很少关注“不做事情”的风险。以新药和医疗新技术开发为例,可能有人觉得不要着急推进临床试验,多做一点这个分子研究,再多做一点那个动物研究,多做上八年十年更稳妥。但从整个社会角度来看,一个新的可能惠及广大民众的医疗技术如果迟到十年,那对总体健康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。


The Economist:  迄今为止,中国在科技方面只获得了一项诺贝尔奖,也就是屠呦呦的青蒿素研究。您认为您主导的肺再生研究有可能获诺贝尔奖吗?


 为: 我从小读了很多诺贝尔奖得主的传记,从中所学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永远不要期待得奖(笑)。事实上,我们的工作只是刚开了个头,要突破的东西还非常多,现在讨论这个太早太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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